黃玉珠(1930 – 2020)

黃玉珠(1930~2020),彰化人,王燈岸的妻子,受王燈岸影響,協助並參與地方民主政治的實踐,成為戰後彰化黨外民主運動的「後勤人員」,曾經競選彰化市福安里里長。

燈岸喪偶續弦   

王燈岸(1919~1985)為彰化黨外民主運動的重要推手。年少時期曾受到賴和與王敏川啟發,在臺灣戰後1950到1980年代,積極推動深耕彰化、串連全臺各地黨外民主運動。1950年代起協助臺灣文化協會前輩、黨外元老石錫勳,連續三次參選彰化縣長,擔任競選總幹事,屢敗屢戰,對抗國民黨政府各種打壓與阻撓。1972年半身不遂後,仍不顧病體,繼續協助新一波黨外新世代民主運動,繼承了從日治的文協精神到戰後的民主運動精神。曾經出版《磺溪壹老人》(1980年一出版就被查禁),記錄其莫逆之交石錫勳先生推動民主運動過程,以及出版另一本自傳《磺溪少年兄》(原名:人生流轉陸拾年)。   

王燈岸第一任妻子黃玉霜(1923~1962)因積勞成疾,在1962年過世。當時在臺中商專教書的他,面對兩個青少年兒子,加上希望繼續跟石錫勳繼續推動彰化民主運動而分身乏術,依然懷念玉霜,但也希望能夠找到一位可以互相扶持照顧家庭的對象。

玉珠從農婦變民主運動後勤   

不同於玉霜是日治時期大家閨秀、知識菁英,黃玉珠出身於彰化大埔農家,父母親務農種田,因需要協助家中農事,初職畢業即無法再升學,短暫當過會計、學裁縫後即被迫回農村種作、養豬,以及照顧母親。玉珠一直沒有適婚對象,原有打算去寺廟出家為尼,但因家境窮苦而作罷。後來經鄰居周阿婆介紹認識王燈岸。燈岸發現玉珠勤勞、熱心、善於家務、好學,並且跟孩子相處融洽。對玉珠而言,這段姻緣讓她從不問政治的農村姑娘,往後被捲進二十多年對抗國民黨獨裁壓迫的民主運動洪流之中。   

玉珠在婚後照顧兩位繼子,並生下兩個女兒,生活勤勉刻苦照顧全家。1964年初,王燈岸受石錫勳推薦,從幕後被推向幕前,參與競選彰化市長。玉珠最初不贊同他參選,但最終仍背著出生甫幾個月的女兒,辛苦地回返大埔娘家幫忙拉票。面對這場無比艱困的選舉,沒錢沒勢無黨無派的兩人仍努力爭取,以期激發彰化的民主風氣。王燈岸曾於選舉最後一晚演講〈告彰化市父老兄弟姊妹書〉其中綻放洋溢著無畏的磺溪精神。   

此一選戰最終敗選,王燈岸從此從臺前走向臺後,在1972年因腰椎神經壓迫而半身不遂,從此到逝世的十三年間,照護的責任落在玉珠身上。玉珠同時照顧兩個年幼的女兒,也開始擔任先生黨外運動的後勤人員,招待來家裏的各路黨外人士和情治人員。因為無法去各地的王燈岸,轉而在家中迎接各地民主運動人士來訪,共商國事、擬定競選策略等。包括周清玉在姚嘉文競選國大代表期間,經常陪同姚嘉文多次拜訪。在姚嘉文被關後,王燈岸與玉珠的家中每天面對情治人員的騷擾監視,仍盡全力協助美麗島受難家屬。後來周清玉在當選全國第一高票國大代表的隔天,來到王燈岸家中,大家相擁而泣。   

1980年王燈岸出版《磺溪壹老人》時,玉珠曾經拿到幾間賣黨外雜誌的書店寄賣,像南方書店和時代書局。在當時買賣禁書皆提心吊膽,深怕被情治單位騷擾。後來此書遭查禁,只能暗地透過私下管道流通。

選里長,婦女動起來   

有鑑於村里是地方自治最基層的行政單位,王燈岸不只是撰文呼籲村里長在民主運動紮根的重要性,也鼓勵自己的妻子參選。1982年王家所在的福安里老里長過世,其子為國民黨籍,打算出來選。他們認為這是一個契機,同樣都是新人,王燈岸推薦玉珠出來競選里長。在他親筆所寫的《黃玉珠競選專輯》裡寫著:「里長為最大地方政治力量!民主運動若要穩固健全須要向最下最基層紮根,又欲端正選風必須從里長著手。」   

玉珠雖然過去只是扮演後勤的工作人員,但這回當里長,一人出腳,一人出腦,兩人可以一起服務鄉里。熱心公益的玉珠在全職家庭主婦跟看護先生的沉重家事考驗下,毅然決定出馬競選。她回憶說:「當時有人奚落我,女人選什麼里長,我說英國女皇是女的,也做的不錯吧!國大代表、立法委員都有女的,只要肯做事,女人也一樣沒問題!」當時她五十三歲。   

玉珠出來競選里長,讓一些平時往來的鄰居非常感動,也一起動起來。幾位姊妹淘膽怯而生澀的出面幫忙發傳單助選拉票,這些女性平常都不敢談政治,生活忙著家務,過去她們沒空也不敢去聽政見發表會,這回她們勇敢地踏出第一步,拒絕了向她們買票的國民黨候選人,走出家門為最熟悉的鄰居、無黨無派的玉珠助選拉票。她們對於玉珠竟然敢出來選里長,報以無比敬佩。   

王燈岸在此時策畫了戒嚴時期臺灣地方選舉史上罕見的兩場里長選舉自辦政見發表會,當時警察、便衣都會站在一旁,監視恐嚇想參加的里民。鄰居家具店老闆回憶,當時去聽政見發表會,還會被警察警告,他只能站在自家門口偷聽,暗地鼓掌叫好。當時黨外國大代表周清玉、立法委員許榮淑,分別來到彰化市福安里為玉珠助選,周清玉陪同玉珠家家戶戶拜票、發傳單,跟里民握手。   

只是仍不敵買票賄選的國民黨,開票結果當時公民數約一千一百人,投票率百分之七十,玉珠獲得三百七十八票,對方獲得三百八十一票,相差三票敗選,廢票十九票。燈岸作詩感詠:「基層選風感昏暗,豺狼猖獗巷街奔。重財貪利義情淡,愧負誠投一票恩。」

延伸閱讀:

王燈岸著,王鏡玲編註,《磺溪少年兄》,台北:玉山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