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饒的自然與豐富的農產物而形成的南國風土,賜給了臺灣人民安詳而休閒的生活。」有臺灣文學少女之稱的黃鳳姿,如此形容日本時代的臺灣常民生活。
黃鳳姿,1928年5月5日出生於臺北艋舺的望族,曾祖父黃章田是清治時期通過鄉試的生員,也是曲學涵養豐富的揚琴名家,父親黃廷富從母姓,於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取得法學博士後,先於日本外務省任職,隨後任教於日本關西大學,母親黃揭雪仙也是畢業於名校──臺北第三高女。黃鳳姿身處於富裕的書香世家之中,受到不少人文薰陶,兒時常與熟知臺灣民間傳說的曾祖父同居、相處,加上黃家也因曾祖母的堅持而保有諸多傳統習俗,喜愛日本式生活的母親也不排斥將臺灣民俗祭儀說給她了解,使她從小就積累了豐富的臺灣民俗知識。
1935年黃鳳姿進入艋舺的龍山公學校就讀,三年級時遇到未來的夫婿池田敏雄──當時為黃鳳姿的級任導師,1938年池田出了「我的日常生活」為作文題目,黃鳳姿以臺灣冬至習俗寫作〈おだンご〉(冬至圓仔)一文,讓喜愛採集臺灣民間故事的池田十分驚訝,隨即將她介紹給臺灣當時影響力甚鉅的文人西川滿,也開啟了池田與黃的師生之情。1939年〈おだンご〉刊載於西川滿創辦的《臺灣風土記》雜誌創刊號,往後一年黃鳳姿書寫了11篇風俗習慣、5篇民間故事及傳說,在1940年集結成《七娘媽生》一書,由西川經營的日孝山房出版,西川更為其作序,負責編輯的池田敏雄也寫了一篇〈後記〉,裝幀則是由著名版畫家立石鐵臣完成,可想見西川與池田是有意要栽培並向時人推薦黃鳳姿。《七娘媽生》出版的同年底,黃鳳姿的另一本短文集《七爺八爺》也出版,同日《七娘媽生》也由東都書籍臺北支店再版,不可謂不快。
黃鳳姿在1941年考入臺北第三高女後持續創作,作品時常刊載在池田敏雄1941年創辦的《民俗臺灣》雜誌上,內容仍是集中在以文學的筆觸紀錄臺灣的常民生活,這些作品加上先前已出版二書的文章併及一些書信,1943年被選錄集結成《台湾の少女》(臺灣的少女),稱作黃鳳姿作品集也不為過。
綜觀黃鳳姿日本時代於文壇的發展,除了自身家學淵源與曾祖父、母親等深植其心的民俗傳承外,池田敏雄與西川滿著力甚巨,更被菊池寬、佐藤春夫等知名文人推薦,譽為「臺灣的豐田正子」,豐田正子在當時日本文壇有「天才少女」之稱。黃鳳姿的作品也被用來宣傳日本國語(即日語)教育的成功,進一步形塑殖民地臺灣人與日本人同為皇民的國家認同,在池田敏雄的指導下,黃鳳姿作品多與臺灣民俗相關,臺灣民俗藉由雋永的國語作文被描繪出來,彷彿臺灣民俗也成為日本文化的一環,尤其《台湾の少女》一書先於日本內地出版,書名特意標舉「臺灣」,而不似前兩本書,以書中一篇短文標題作為書名,能夠看出池田等人有意協助統治當局做「內臺融合」(意指日本人、臺灣人都是日本國民)、「八紘一宇」(戰爭期間意指東亞應由日本統一而繁盛)等戰爭時期的宣傳。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黃鳳姿的書寫確實也為後人留下艋舺地區重要的歷史紀錄。
1945年二戰結束,黃鳳姿一方面從日本軍國主義的美好宣傳中醒來,一方面也隨即見識到被臺灣人稱之為「祖國」的中華民國,是充斥貪汙腐敗的統治政權,1947年二二八事件發生後,4月便和同年1月新婚的夫婿池田敏雄移居日本島根縣。婚後黃鳳姿改姓池田,並淡出文壇,不過仍伴著猶活躍於文壇的池田敏雄四處奔走,直到1981年池田逝世及其後一年,黃鳳姿穿梭於各大池田追思紀念會。
黃鳳姿日本時代的筆名為「黃氏鳳姿」,這是自清代遺留而被日本殖民政權沿用的女性姓名表記方式,再看黃鳳姿日本時代創作主題備受池田敏雄影響,以及婚後改姓、淡出文壇、隨夫奔走等樣態,父權社會對女性生命的影響不言可喻,不過或許對黃鳳姿而言,這就是種愛的表現,「讓先生出名就好了」池田鳳姿曾如此靦腆地說。
延伸閱讀:
池田鳳姿著,陳藻香譯,〈《臺灣的家庭生活》點滴及戰後初期的臺灣‧艋舺〉,《臺灣文學評論》5(2): 30-43,2005。
池田鳳姿著,陳艷紅譯,〈關於《民俗臺灣》〉,《臺灣文學評論》5(2): 44-55,2005。
邱各容,〈臺灣的文學少女:黃鳳姿──臺灣兒童文學100年鈎沉系列一〉,《全國新書資訊月刊》民國99年8月號: 15-19,2010。
留啟華,〈從臺灣文學少女到帝國文學少女──日治時期國語「綴方」教育與「作家」黃氏鳳姿的誕生〉,臺北:國立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2013。
張良澤,〈池田敏雄先生年表〉,《臺灣文學評論》5(2): 56-71,2005。
蕭淑貞,〈訪半世紀之前臺灣文壇美少女黃鳳姿〉,《臺灣文學館通訊》51: 80-81,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