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保母鏈

照護、情緒支持、陪伴等柔性工作,在資本主義產能導向的思維裡,屬於價值不受肯定的「再生產勞動」,是沒有帳目上產量的後勤工作,因此勞動市場中照護工作普遍低薪、低社會地位。而傳統性別分工將照護工作歸於女性,更在家庭系統內,形塑了女性成員理所當然應無償負擔照護責任的想像,也就是所謂的母職(motherhood)。母職影響著個別女性進入勞動市場,必須兼顧家庭及工作,又在產業結構層次影響著勞務的性別化分工。

女性與照護工作的刻板連結,形成女性勞工的多重困境,然而,在全球資本時代,卻開啟女性以「社福移工」身分跨國遷徙的機會。隨著第一世界國家職場性別比逐漸拉近,家務卻未重新分配,因此產生大量照護工作的職缺,依勞動部統計,台灣「社福移工」包含看護及家庭幫傭,從2001年至今維持著98%以上生理女性的比例。發展中國家女性前往第一世界國家擔任家務移工,發展中國家的鄉村女性前往都會擔任家務移工,這樣一層一層照護勞務外包的現象,屬於國際分工時代的一環,學者Hochschild(2000)借用食物鏈的比喻稱為「全球保母鏈」(global nanny chain)。

台灣身為一個亞洲新興工業國家, 自1992年開放社福移工 ,許多中產雙薪家庭僱用外籍家庭幫傭,其勞雇關係有別於「有色女傭vs.白人女主人」的傳統圖像,權力關係更幽微。一名在台的家庭幫傭,可能在雅加達是女主人,同時身兼雇主及移工的雙重身分,共享的經驗帶來模糊的界線。而普遍具高學歷、流利英文能力的菲律賓籍家務移工,可能兼任小孩英文家教,曾是職業婦女卻為家庭選擇出國幫傭的自身經驗,也可能與台灣女主人產生共鳴,女人在父權社會面對類似的家庭與職場交織性壓迫。這些權力關係流動、模糊的情形,都擾動了傳統家務移工的勞雇關係。

普遍而言,女主人是家務移工的主要勞動管理者,男主人則相對不介入,呈現出女性勞動率提高並不必然帶來家務性別平等化。基於母職想像的社會責難,認為女主人無法身兼家庭與工作才需要聘雇家務移工,許多女性也將社會責難內化,認為「這本來應該是我的工作」而全權對家務移工負責,甚至自掏腰包支付薪資。因此,母職家務工作如何在女主人及女幫傭之間分配至關重要,比如涉及高度親密性的照護工作歸於女主人、瑣碎例行性的照顧工作歸於家務移工,這樣的分工,不僅維持為主人與幫傭的界線,也是身為職業婦女的女主人回應社會母職責難的方式。

藍佩嘉,《跨國灰姑娘》,台北:行人文化實驗室,五版,2016。
藍佩嘉,〈階層化的他者:家務移工的招募、訓練與種族化〉,《臺灣社會學刊》34期,2005,頁1-57。
stoi087163,〈從數據中看在台移工現況〉,發表於網誌「生活記事」,2019/03/27,檢自:https://www.google.com.tw/amp/s/stoi087163.wordpress.com/2019/03/27/taiwan-migrant-worker-data/amp/
《爸媽不在家Ilo Ilo》,陳哲藝導演,2013,劇情片,100mins。

勞動部統計查詢網(產業及社福移工人數)ONE-FORTY(移工非政府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