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女神龍》:臺灣歌謠中女性的「惡女」形象

《苦海女神龍》原曲為日本曲《港町ブルース》由猪俣公章作曲、著名演歌歌手森進一所演唱(1969)。這是一首出現在臺灣1970年代戒嚴時期的臺語歌曲,此曲原名《為何命如此》係《雲州大儒俠史艷文》布袋戲劇中之韃靼公主波娜娜的主題曲。其臺語歌詞由知名布袋戲大師黃俊雄先生所創作,最早原唱為邱蘭芬。本曲因搭配著金光布袋戲系列電視劇的成功,迅速傳遍大街小巷成為家喻戶曉的曲目。著名之翻唱版本包含西卿、李翊君、鄧麗君(同曲另有華語版本《誰來愛我》)、江蕙、黃妃、唐美雲等。

一反女性嬌弱百順的刻板形象,本曲歌詞中的女性角色悲勇而任俠。在布袋戲的設定中,波娜娜(苦海女神龍)文武雙全與主角史艷文協力打勝多場戰役,兩人有著生死之交的情誼,最終也在大明皇帝與史豔文的元配默許下成親。然而,在史艷文決定落髮出家之後,兩人再也不曾相見。

本曲的歌詞正如角色本人一般特殊,出身外族、因亂世流浪他鄉。外貌表面堅強、內心寸寸柔腸。此般特殊的女性形象,雖所述為古代外族女子之故事,卻意外道出了過往女性被主流社會壓抑、不被允許的俠義瀟灑特質與社會角色。 諸如歌詞所述:「討厭交男子/歡迎女朋友/討厭文雅幼秀歡喜學風流」、「不願做女紅妝/偏扮作女紅妝」、「風塵的女妖精/誰人要娶做某子」。苦海女神龍的這個形象,伴隨著這曲「前衛」的歌詞在當年的市井巷閭之中被不斷地傳唱。自然後來被推動「國語運動」與加強言論審查的國民黨政府於1974年列為禁歌。卻始終無法抵擋它的魅力,甚至一度還被獨立翻拍成電影。在威權與父權體制的保守社會中,這首歌有如破牆而生的一朵頑強玫瑰,是那些被傳統社會框架在禮教、社會規訓的女性的一道出口。

近年,更有不少台灣電影、紀錄片引用本曲作為復刻歷史的音樂元素。例如臺灣解嚴前後作為主題的《女朋友。男朋友》(2012),便曾收錄此曲在電影原聲帶之中,也成為電影故事轉折的一個樞紐與關鍵。

不過,人們對女神龍的形象認同也逐漸隨著時代的開放在改變。諸如2005年由臺語電音天后謝金燕所演唱的《練舞功》裡面的歌詞就提到: 「青春短短/嘸免歹謝/腳步有進擱有退 /裙穿短短/麥想暇最/隨著音樂玲瓏旋⋯⋯跟我來練舞功/我來去無影蹤/跟我來練舞功/我不是女神龍」

不論如何,在《苦海女神龍》中的女主角,雖然任俠、獨立、流浪,甚至不惜宣告「討厭交男子/歡迎女朋友」的同時,內心終究渴望尋得那位真愛的男子,情願「放棄著流浪/願做好娘子」。然而,歷經國家解嚴、社會及性別運動蜂起、性別逐漸邁向平等的臺灣社會中,女性無論在經濟、專業上的獨立表現都已無庸置疑的同時,女性終於逐漸不再需要為自己投射「苦海女神龍」的「惡女」形象。相反地,正視自身的欲求與體貼地照料自己與所愛(無論性別為何),反而是現代女性更加推崇的生活態度。

【歌詞全文】 苦海女神龍/1971 詞:黃俊雄  曲:猪俣公章 無情的太陽 可恨的沙漠 迫阮滿身的汗流甲濕糊糊 拖著沉重的腳步 要走千里路途 阮為何 為何淪落江湖 為何命這薄 有情風吹動 三尺黑頭毛 有情月照阮的胸前半身光 流浪著千里遠 無一個相借問 心頭酸 心酸孤單女 為何命如此 討厭交男子 歡迎女朋友 討厭文雅幼秀歡喜學風流 無人像我這款 心頭亂亂想 飲兇酒 怎樣飲兇酒 越飲越憂愁 為誰人酒醉 為誰人迷茫 淪落在異鄉的苦海女神龍 不願做女紅妝 偏扮做女紅妝 醉茫茫 怎樣醉茫茫 無奈的女郎 黑暗路也著行 賭窟也著行 人生的六字變換失去了生命 我不是小娘子 我就是女妖精 嘆一聲 生成這款命 美人無美命 放捨著流浪 願做好娘子 無情的環境迫阮墜落黑暗城 風塵的女妖精 誰人要娶做某子 嘆一聲 生成這款命 美人無美命

【參考資料】
https://www.ylib.com/Bodehi/tale/t3-0915.htm
https://www.ylib.com/bodehi/hiku/hiku2.htm
【戒嚴70週年:台灣的噤聲年代】
https://www.228.org.tw/228museum_event-view.php?ID=152